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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ct. 1

Act. 1

“奥兹,你也有话要说吗?”

卢卡斯冷冰冰地问。房间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。

“是佩特拉吗?”
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

“是的。”他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乐意回答。

“她是什么时候变成魔族的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那她的魔法能力是什么?”

“是……创作。用各种材料制造不同的东西,并赋予它们想要的特性。比如那天晚上的结界,再比如……我。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她就能做到几乎所有的事情,无所不能。”

我在他身边坐下,按住他微微发颤的手。

“真想不到,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在讲冷笑话,因为你实在不擅长说谎……放轻松点儿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和佩特拉之间的事情。但是,帕特的话是对的,我们没有本质上的不同。普通的小孩儿,生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,就和一开始的你一样(卢卡斯烦躁的反驳:我没你说的那么白痴!),父母告诉他们哪个该做、哪个不该做。人就是这样,从一个空白的个体在各种限制下长大,逐渐收束过于放纵的部分,最后学会假哭、学会假笑,学会戴着面具生活。没有人的灵魂真正自由。但是我相信——”我伸出手指,指指他的胸口,“这么多年过去,这里孕育了、成长了一个健全的灵魂。一个名叫卢卡斯•格雷文的自由意志。”

“自由意志?”他弓下身子,把额头贴在双手上。“你懂什么?我的一切都是被她设定好的,从表情到想法到命运!佩特拉的控制欲让她想掌控一切!她不需要我有自由!就连……也一样。”

“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讨厌她。”

“我不讨厌她。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,我怎么会讨厌她……我只是不甘心……”

身为他口中那个人的弟弟,我不知道该作什么回答。从小我就不太擅长理解某些感情,顶多从逻辑的角度思考分析一下:

“卢卡斯,我觉得……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,喜爱或是厌恶,作出这个决定的不是你自己吗?就像一块太妃糖,你讨厌它是因为你不想吃下棕色的东西,如果这也是佩特拉的设定,那她未免也太无聊了。这一定是你自己的想法!还有,你今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也不是出于佩特拉的示意,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意愿吗?”

他低着头,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:“不要再提这件事了。”

“晚饭都准备好了,我想你不会拒绝大家庆祝劫后余生的晚宴吧,虽然只有速食食品的菜单寒酸了点?”我抓住他的手,把他拉了起来,“不要考虑太多啦,这都七点半了,一起下去吃饭,别让其他人等太久。”

有些话我还是没能说出口。

在没有确定真相之前。

两天之后我和帕特一起坐上了去格雷维亚的火车,不过还顶着一头被剪短的黑发,戴着深色的隐形眼睛。帕特的脑袋刚一遇上座位靠背就立刻睡着了,而我则掏出一枝笔和一本笔记。

上面写着所有卢卡斯所知道的关于格雷维亚的情报,掏出这些情报花了我整整两天的时间。内容从地形到风土人情无所不包,甚至连春耕之前当地农民的举行的仪式内容都一清二楚。

我用笔在某些地方打上圈。

最后在格雷维亚这个城市的名字下面划下一道重重的线。

奥兹•莱内克,这里是你必须要去的地方。我对自己说。

下火车的时候,我差点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。

布莱特站在不远处,诡密地向我们笑笑,迎上来做出鞠躬的动作:“亲爱的小金丝雀们,欢迎来到想做什么都可以的随心所欲城市——格雷维亚!”

“你小子怎么在这里?!”帕特大声叫起来。

“哦,小声些,你把旁边可怜的女士吓到了!”布莱特向那个中年女人鞠躬致歉,然后凑过来小声说:“我来带你们到目的地,随意些,别站得太直,别把学校里总是受拘束的样子带过来,否则你会在一个小时内被仇视军方的家伙干掉——他们可不会管有没有杀错人。很简单,想象你自己是只脏兮兮的野狗就好。”

结果我和帕特在三秒内改了风格。

“很好。”他拍拍手说:“小野狗们,我们出发吧。走着出门总能看到意外有趣的东西。”

我们跟在他的身后,穿过脏兮兮的狭小的车站建筑,来到同样混乱的街道上。低矮的棚屋和歪歪扭扭的砖房混在一起,尽管天气晴朗,凹凸不平的街道上还是有很多黑色的积水。

“我的天,真让人意外。”帕特皱着眉头说。

布莱特用力捶了他的后背,小声说:“很显然,重建工作不怎么样。收起你们厌恶的脸,他们可不欢迎这个,还有,看好你们的钱包。”

我简单地向帕特讲了这个小镇在数年前被摧毁过,不出意外地看到他惊讶的表情。

“不得不说,你的准备工作做的很不错。” 布莱特看了我染过的头发一眼说,“差点儿没认出你来。”

“你知道,我的脸……在这里也许有麻烦。”

“小心谨慎总是好的,尤其是在这里。啊哦,对了,你们两个在这里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父母,除非哪天想不开。”

“知道了,但是为什么?”帕特闷闷地说。

布莱特没有回答他,而是专注地带领我们穿过各种狭窄的小巷和低矮的缝隙,绕来绕去,最后我觉得几乎要迷路了。最后他来到一个不起眼的石头和粘土搭建的房屋面前,它看起来也许比周边的好一些,门上挂了个旧牌子,上面写着:格雷维亚救济处。

“你没带错路?” 帕特问。

“我们借别人的地方办公。当然,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。” 布莱特一边回答,一边伸手推开油漆剥落的木头门。

里面阴森森的,几乎没有阳光照进来。靠墙的地方有一个长条的台桌,已经很旧了,像是从哪个酒吧里拆下的,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趴在上面睡得正熟,发出粗重的鼾声。布莱特没有理会他,而是径自穿过房间,打开不起眼的后门,进到一个没有窗户的杂物间。

“这里真黑。”我四下里看,想着哪里会有一个暗门,帕特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。然后我们失望地看到他在一堆东西里面翻出来个小东西塞进口袋。

“你拿了什么?”帕特好奇的问。

“没什么。”布莱特嗤笑一声,“你们不会以为这里有条暗道吧。”

我和帕特面面相觑。

“好了,跟我来。”他带着我们又钻了出去。这回他直接推开另一个门来到里院,院子里有一片长着青苔的黑泥巴,布莱特指着左边一个房间说,“你们就在这里了。”

顺着他的手指,我看到那个房间的模样。它阴暗破旧,和之前的门厅没什么两样,如果没有人告知,我恐怕会把它认作一间牢房。帕特用手指抹了一把窗台上的灰,看着自己变成黑色的手掌神色纠结。

“好了,我的任务完成了。祝你们好运。” 布莱特拍拍我的肩膀,俯下身子小声说:“也许你会碰见熟人,但是建议你要保持警惕心。”

我疑惑地看着他,但是只看到他没心没肺地笑着的表情。

送走了布莱特,我和帕特走进那个牢房一样的小屋子里。里面只有两张桌子和四个旧条凳。桌子上乱糟糟地堆了一些纸,我好奇地翻了翻,主要是一些旧的通缉令和文件,很多都是四五年前的,已经发黄了。

“真不知道他们把我们弄到这里来做什么?等着发霉吗?”帕特·用手支着头看着窗子。“我们是不是该出去转转?连个负责人都没有,那帮混蛋忙到什么地步啊!”

“帕特,我觉得还是不要乱走比较好。这里的人很明显对我们有恶意,没有别人的引导很可能会出危险,毕竟曾经摧毁这里罪魁祸首之一就是军队,也不知道有多少魔族隐藏在这个混乱的地方……而且我总觉得布莱特在暗示什么……”

“你小子总是有歪理,太催眠了……我先睡会儿。”帕特一头倒在桌子上,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。

帕特虽然明白道理,却总是拒绝听这些东西。我叹了口气,开始仔细阅读桌子上的东西。其中有两份标着“极度危险”的通缉令,一份是佩特拉的,时间是六年前,上面的信息模糊不清,只描述了外貌和口音,并强调她“穷凶极恶”;另外一份更早,日期已经模糊,隐约能看出是十年前的,通缉的对象是一个红头发看上去病怏怏的男人,他有着消瘦苍白的脸颊和浓重的黑眼圈,照片下面标的名字是鲁格多·霍克斯,还特殊地标明任何人发现他的时候都不得擅自采取行动,否则可能造成灾害性危险。我过了一分钟才想起来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,他是阿苏和卡梅森的兄长。我又前前后后地把上面的细节通读了几遍,直到把污渍的位置都记在了脑子里。

剩下通缉令的都平凡很多,而且时间相对较近。我把它们一一看过,在最底下有一张变成黑黄色的纸,上面的女人吓了我一跳。

甘林达·伦斯科特。

她看起来和我见到的不太一样:头发干枯蓬乱、面色阴沉、神经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,年龄显得比现在苍老十年,完全看不出应有的魅力。天哪,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独有的气质吸引了注意,但这张通缉令上完全看不出来。

就好像两个人一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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